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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经九十度

排版不想改了先发了。儿童文学。别问，问就是莫名其妙的青春期（。

 

黄经九十度

01.

“哎同学，我自行车坏了，可我今天实在实在不能迟到，能不能麻烦载我一程？拜托拜托！”

对方回过头露出那张过分英俊的脸的时候，黄少天才意识到刚刚被他拍了拍肩膀的男生是谁。

帅哥先是看起来受了点惊吓，然后异常犹豫地看了他几秒。今天有些阴郁，温度不是很高，空气却闷闷的。黄少天看着对方盯着自己，觉得汗冒得有点厉害。

迟到事大。他回过神，手指快速抹了一把额头：“这……同学，帮不帮先给句话呗？不行的话我还得赶紧用双脚狂奔垂死挣扎一下呢。”

帅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脑袋又向身后稍微偏了一下，意思是“上车吧。”

“谢谢！”

二年四班周泽楷，不仅长得帅人还好。黄少天边跨上后座边想，传言果然不假。

他对这位校草级别的人物了解不多，对方长得出众却风格低调，学校活动就算参与都不是做台前工作。于是黄少天只有机会偶尔在校园里碰见的时候多看两眼。

至于为什么要多看两眼……长得好看的人，大家都会多看两眼的嘛。黄少天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

对方驾车技术不错。自行车驶入校园，似乎因为组合罕见而吸引了保安大叔和几个路人女生的视线。黄少天无暇多想，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七，还来得及在七点半前赶到教室。车一停下他就忙翻身下车，擦过周泽楷的外套衣摆。

不料，这动作使得一张卡片从那外套口袋掉出来。

两人皆是一愣，低头一看，卡片已经直直掉进下水道里。

黄少天瞪着眼睛心下忍不住卧槽。还以为遇到周泽楷算是走运，怎么突然又这样衰。这能算我的错吗？这兄弟校园卡怎么不放好点？这一路上都没事，偏偏现在掉出来？

然而当下没时间好好处理这事。黄少天先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现在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之后来找我吧，我是三班的……”

“我知道你。”

“咦？”黄少天眨眨眼。

“我知道你呀。”

02.

黄少天。

周泽楷早上回过头的第一眼没认出对方是谁。但他瞥到那人校服衬衫上的一块涂鸦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

以前教室门口走廊上，常常看到一个穿着明亮T恤的身影窜来窜去。前阵子学校突然抓紧了对于学生校服穿着的检查，那道颜色就消失了。

然而过了段时间，身边却陆续出现了校服上作画的风潮。

周泽楷不怎么主动了解校园八卦。同桌江波涛恰巧是个消息灵通的，听他说，隔壁班那个以前总是穿私服T恤吵吵闹闹的男生，就是这事的始作俑者。

他不仅带头，还开展了点小业务。找他搞点个性定制的人不在少数，有人说现在校园里半数的校服涂鸦都出自他的手笔。教导主任知道了之后本想教训教训，没想到这事被一个德高望重的艺术老师大加赞赏，于是不了了之。

这么个风云人物，隔壁班级呆了一年半也没认识。今早第一次在上学路上碰上，一碰上就让周泽楷差点迟到不说，还弄掉了他的校园卡。

周泽楷很久没骑车载过人了。就算是以前，他也没载过话这么多的。那人在身后叽叽喳喳的，即使周泽楷没给什么回应，也自顾自讲了一堆。

“拜托拜托……辛苦了辛苦了……对不起对不起……”还喜欢一个词重复好几遍。这大概是周泽楷最吵闹的一趟上学路了。

虽然，周泽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这不是挺好的吗？黄少天。周泽楷把他的名字又念一遍。

03.

前些天，年级里突然传二班王杰希是个神算，搞得他们班门口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周泽楷本来不怎么凑这种热闹，最多也就随便围观下。奈何吴启杜明他们兴致勃勃，还顺带帮这位校园男神求了一卦，问感情。

王杰希那时颇有模有样地捣鼓了半天，最后的结果却不免让人略有失望。

“夏至将至，黄经九十度……”

“啊？”

“让他注意着点。”

这算什么？一齐人吐槽着王杰希的不靠谱不专业，最后还是让周泽楷把日子写在了桌角上。

没想到，这天一大早果真就有异象。

不说各科目成绩有多么优异，但周泽楷一直是老师口中态度端正、作风优良的好学生。这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他从来不会把校服弄得花里胡哨，比如他每天早上准时提前十几分钟抵达学校。然而这么个临近期末的周一，他却破天荒地没提早到班。

教室里周末作业收得兵荒马乱。第一节课老师又是个好说话的，预备铃音乐结束，下方的躁动还没压下去。

杜明戳了戳前座的江波涛：“周泽楷怎么还没来？我还等着他的物理作业呢……”

“不知道，先给你这份吧。”江波涛说罢，往后丢了个本子。

“谢谢组长……我靠，怎么是孙翔的？！他的字我看不懂啊！”

江波涛无视了后方的抱怨，想着今天的日子，若有所思地瞟了眼身边的空座。

周泽楷的身影在上课铃的伴随下终于出现在教室前门。虽然这种情况发生在周泽楷身上奇怪了点，但压着点也算不上迟到，脾气好的老师点头示了个意就让他进来。周泽楷倒也不慌不忙。走到座位上放下包，拿出课本文具开始听课。

一边的江波涛、杜明、吴启都挺想知道周泽楷晚到的原因，但看主角这么快进入听课状态，于是也先把好奇心收了起来。

可第一节课下课，他们几个人也来不及问周泽楷点什么，那人就被招呼住了。

刚进教室的女同学走过来，声音清脆：“周泽楷，外面有人找！”

吴启作为课代表去送作业了。孙翔坐在他的座位上，跟江波涛和杜明一起目送大红人起身往外走。

“周泽楷不是又惹了什么桃花吧？”

“你们放过他吧，他现在低调得就差戴口罩上学了。”

“天生丽质难自弃，我们懂的。”

长得好看就容易成为话题，以前周泽楷就会被各种姑娘围观，偶尔还有学妹大胆过来递情书，甚至还有过……更大胆的。不足为怪。

孙翔探头探脑地看向走廊，想看看这次又是什么情况。他视力还不错，很快就看清楚，画面却跟他的预想颇有出入。

“怎么是黄少天，他们俩什么时候认识了？”

杜明突然看向江波涛：“今天几号？”

江波涛一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样子点点头，又敲敲周泽楷桌子上记了日期那一处。

几人登时沉默。

片刻后，孙翔结束了愣神，转而大笑出声，倒是把他们心底的吐槽讲了出来：“哈哈哈哈哈……所以王杰希那个神棍说的‘黄经九十度’的黄，是黄少天的黄吗？”

04.

走廊上黄少天心情忐忑。

他们班那个严厉的班主任最近迟到查得严，说虽然不强求、但希望同学们自觉提前到校早读；而迟到这种事情，绝对不许出现。早上黄少天在上课前赶到了教室，依旧接受了班主任的死亡视线扫射，但总算逃过了一劫。

喻文州一如往常笑着：“安全上垒，恭喜你啊，作业交一下。”

“嗯嗯嗯，马上马上，”黄少天翻着书包，把书本卷子一股脑拿出来放在桌上，要交的作业一个个挑出来往不同课代表的方向传，“话说你们认不认识周泽楷？”

“怎么突然问起他？”

“我今早自行车坏了，找他搭了个便车……”黄少天被一反问有点小尴尬，“觉得他人还蛮好的。”

徐景熙回过头：“哇，你今早坐了那个万千少女梦寐以求的位置吗，有没有感觉很心动？”

“黄少，这是英语作业，你给我干嘛，”数学课代表于锋把黄少天刚丢过去的本子传回来，“我看真的有，你看他现在魂不守舍的。”

黄少天立刻跑起火车表示不屑：“怎么可能，区区自行车后座，要心动那好歹玛莎拉蒂起步啊，做梦就做大一点嘛。”说完又好像想起什么。

不等他问，旁边的郑轩就已经接过话：“那当然是不一样的，跑车能有单车那样的亲密距离和青春氛围吗？要不然之前那事能发生吗？——哎对，所以景熙说‘万千少女’也不太准确，少部分怀揣春梦的少男也是有同样的梦想的。”

“之前那事”是什么事？黄少天迷茫，徐景熙却恍然大悟似的：“啊，是我疏忽是我疏忽。”

黄少天皱眉思索了片刻，还是无果：“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郑轩说：“你不知道吗？上学期末的事啊，周泽楷他们班那个富二代男，搭了他的车然后对他表白的事。”

“何止表白，根本就是快速展开了非一般的猛烈追求，要我是周泽楷都得留下阴影。话说那事之前还时不时有女生在上学路上或者放学的时候问周泽楷能不能搭车，那之后好像就没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不过也应该是周泽楷不再接受搭车了吧？”

“那黄少今早不就搭了？”

“黄少又不是女生。”

“哎，可是我们刚刚说什么来着。”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听人说了几句，黄少天想起来了。

上学期那阵子他重感冒，每天最后一个到第一个走，脑袋昏昏沉沉的，校园八卦都没怎么听。有天早上听闻校门口发生了场同性表白，表白者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似乎是暗恋已久终于在沉默中爆发，做了不少夸张的事。后来那人被拒绝，又转学了，事情也就更没了后续。

原来那人表白的对象是周泽楷。

05.

可是那跟他黄少天有什么关系？

他对那事的详细一点不知情，早上找人搭车甚至不知道那是周泽楷。他跟以前那些对周泽楷抱有小心思的少男少女不一样，他就是纯粹自己车突然坏了又不想迟到罢了。

而周泽楷还是那么好人，没拒绝他。

黄少天靠在四班门口的走廊边上，望望远方又看看门口。反复了几次，等的人终于从那里走出来。

“怎么找到我？”第一句竟是这个，语气中似乎带了点欣喜。

“我也‘知道你呀’——”黄少天又瞬间调动起轻松的情绪，语气有点夸张地送还给周泽楷早上的话，“早上谢谢你，我还害你校园卡掉了，真是抱歉，我听说我们学校那个破系统，好像挂失了钱也找不回来，你告诉我那卡里面多少钱，我加上办新卡的钱转你吧？”

“不用，没多少，”周泽楷摇摇头，“也不是你的错。”

怎么人这么好呢？黄少天不死心，换个方式：“哎，我这么真诚地来道谢道歉，你总得给我点机会感谢加补偿你吧？”

周泽楷歪了歪脑袋：“想不出。”

黄少天眼珠转转：“那给你点时间，我中午请你吃饭，你中午告诉我。”

中午，两人在食堂用餐完毕，黄少天买了两份冰沙，带着周泽楷上了天台，请他吃冰聊天。

天空依然阴沉沉的，雨却没下来，天气闷热不减。黄少天把吃完的空杯放到一边，扯着领子扇风。

“所以你想要什么补偿？或者说，你有什么愿望是我能帮你实现的吗？”话说出来，黄少天觉得自己像什么神话故事里报恩的精灵。

好人周泽楷在路上搭救了受难的精灵黄少天，精灵黄少天现在要帮这个善良的小伙子实现他的愿望——好像也挺合理的。黄少天兴致突然高了几分，像有种小小的使命感。

“画点什么？”周泽楷扯扯身上的衬衫，“就这件。”

黄少天一愣。

他印象中周泽楷一向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以前学校管得不严的时候，他也没在学校穿过校服以外的衣服。现在竟然要他帮他在衬衫上作画吗？

“呃……你确定？”

“嗯，”周泽楷点点头，“现在就画。”

黄少天更懵了。可是这是他的恩人的愿望。现在手头没有纺织颜料也没有油性笔，他摸摸口袋摸出一支黑色水性笔，递给对方看：“喏，现在条件有限，这笔不太容易画，画上去了还容易被水冲掉，你要求别太高啊。”

“没关系。”

“那你想我画什么？”

周泽楷环顾了一圈，从地看到天，从楼梯间看到操场，视线最终回到黄少天身上，说：“太阳吧。”

“为什么？”

“也……没为什么？”这问题有点难为周泽楷了，但他倒也给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今天夏至。”

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北半球日照最长的一天。太阳虽在最远的地方，但从这之后就开始变近了。不过距离和日照长度好像不可兼得……唉还是别想了，太阳就是太阳嘛。

“噗，OK啊，但我画太简单你可别嫌弃。”

“那再签个名。”

黄少天心里又无端生出许多吐槽，自知没什么道理又停不下来。这人怎么回事，专门提出要他的签名？他自己知道他是未来的大师，但没想到现在就有人如此有远见、这么看重他的签名了？

还是拿了起笔。

黄少天原本坐在周泽楷的右手边，现在他走到他左手边蹲下，推了推他的肩膀让他坐好。他盯着面前的白色衬衫，抿着唇比划了两下，小心翼翼地把衣摆向上提起一点，在腰腹抹平，右胳膊轻轻抵着那人大腿，再缓缓落笔。

黄少天仔细描着线。他第一次在人穿着的衣服上作画，感觉自己简直在干着纹身师的活。

“你别动啊，否则我手一抖就画毁了。”

于是那人就绷紧了一动不动，身体几乎只剩下因为呼吸而产生的起伏。

06.

要不还是算了。黄少天第五十次这么想。

周泽楷中午问他放学要不要一起走，他答应了。

可他跟他也不是很熟，坐周泽楷的车可能还要接受一些路人奇奇怪怪的目光。自行车后座坐着也不怎么舒服。而且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虽然他家不是那么远，但如果要下雨了还是打车方便。说到天气预报……

周泽楷有看天气预报吗？不知道他带没带伞，有没有雨衣。

下午最后一节课，雷雨终于轰隆隆哗啦啦降下来。老师让同学关了门窗，雷声雨声却还是闷闷地传进来，加上那潮湿气味，搞得黄少天有点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等到老师唠叨完让大家放学，他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撑伞小跑到学校的自行车库，周泽楷已经等在那里，只是头发衣服上沾了点雨水。

周泽楷见人来，跨上车。黄少天紧跟着不客气地蹦上后座：“你没带伞吗？幸好我带了，虽然不大但凑合着能用。”

说着他把伞撑开，犹豫了一下，右手搂上骑车人的腰，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暗暗松了口气。

“出发吧！”

雨势渐小，周泽楷蹬着车，黄少天举着伞，努力挡着雨点又避免着遮挡骑车者的视线。配合还算不错，奈何动作难度有点大，他最后还是感觉自己裤腿凉飕飕的。

眼见着两人又到了早上相遇的地方，黄少天喊：“停停停，我早上车丢在这里，我家离这很近，雨也要停了。我推车回去，你就送我到这吧。”

周泽楷闻言把车停在路边。

黄少天这次下车比早上小心了不少。下车之后瞥到周泽楷身前露出的衣摆，那块布料还是被雨打湿，黑色线条勾画的太阳溶成一片。

黄少天撇撇嘴：“你看，果然留不住吧？”

周泽楷低头看了眼，那图案已经模糊不清，却是签名的三个字母还有些形。

他说：“那下次再画。”

怎么就下次了，我还没想好之后给不给你画呢，我连明天要不要跟你打招呼都没想好。不过，黄少天想了想，把伞递给了他。

“唔，再说吧，”黄少天拍了拍外套上的雨水，“伞给你，你自己看要不要打。今天先……再见。”

周泽楷接过伞，“嗯”了一声。

可是。

“你怎么还不走？”黄少天看了眼头顶的伞面。

“等雨停啊。”周泽楷看着他。

骤雨停歇，太阳西移，一年夏至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