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son
一篇平平淡淡的原作背景故事，虽然这么说但跟原作背景也没太大关系……不太有趣！不好意思。下次争取写点有趣的东西（虽然可能遥遥无期……）
天天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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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ason
01
气味往往最能勾起回忆。载着气味的风是很奇妙的。
黄少天第一次意识到这点，是十七岁第一次跟着队伍到陌生的城市打比赛，中途不幸走散导致只身街头游荡的时候。现代都市大同小异，高楼大厦马路车流。黄少天走累了，坐在河边的休息区，吸吸鼻子，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在公园摔了一跤后，坐在长椅上晃着腿，等妈妈买冰淇淋来的场景。
那一瞬间，就好像真的回到了过去一样。
黄少天成为职业选手为了比赛跑这跑那儿之前，去过的地方并不算多。第五赛季，他跟着队伍第二次来到全明星周末的现场。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场馆里，素不相识的人们因为同一个主题聚合，这一切都让黄少天有些心潮澎湃。
他彼时是出道第二年，尚有机会作为新秀挑战。对于这位堪堪在法律意义上成年的年轻人，一切都还有种新鲜劲。黄少天与前辈交战，最终虽然以不大的血量差距落败，却依然兴奋不已。
从台上回到座位席，热血将将平息。场馆内空调开得很足，黄少天这天作死地在羽绒服里只穿了件短袖，此时脱了外套竟也不觉得冷。额前的碎发稍微被汗水湿润，他用手指拨动一下，一边抬头看回台上。
刚上台的新人似乎颇具话题性，黄少天未看清其人，就听见普通看台上传来几声尖叫。主持人身边的少年却因此更加局促，拿着话筒不知该做什么样的姿势。主持人见现场的反应，也开了句关于少年姣好面貌的玩笑。少年出道半个赛季，大众对他的性格特点摸得还不是很清，但他的照片却已在网上被转发了上千遍。此时他笑起来略显羞涩，站在台上有些生疏笨拙，倒是无意间又戳中了不知多少姐姐阿姨的心。
拿着矿泉水瓶尚在灌水的黄少天并不在其列。他微仰着头，视线随便地向台上望去。浅浅落在眼里不过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旁边的喻文州手上拿着本子和笔，搭在腿上。“本赛季的新人啊，之前比赛看起来风格还挺强劲的呢，”他的笔尖在本子上敲了敲，“叫什么来着？”
“周泽楷吧。就是那个，周泽楷嘛。”
活动结束的傍晚，选手们都退到后台，有的准备着约饭，有的准备着明天的事宜。黄少天独自走进洗手间，在洗手池上挑了块没水的地方搁下手机，双手伸向感应龙头，捧着冷水往脸上扑。
黄少天想着今天的新人赛。回顾完自己的比部分，又想起了周泽楷。
他对周泽楷说不上熟，对这个名字倒是记得挺牢。在他的感觉中，这个名字虽然才出现在大众视野不久，却仿佛无处不在，刷个微博有他，逛个论坛有他，听荣耀玩家聊个天有他。明明是个不怎么说话的，却存在感爆棚，搞得黄少天这个不安定分子有点想亲自认识认识。
洗了把脸后直起身，顺便抽张纸擦擦水，就从镜子里看见有人推门进来。
周泽楷拎着个纸袋，走进来的时候似乎还在翻看里面的东西。
在一个安静的室内，近距离看周泽楷，黄少天突然有了种奇妙的感受。他自觉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此时却觉得有的人的样子就是能够直击人心。那不仅是说面前的少年有张人群中突出的面容，而是他细微的表情都仿佛能引发蝴蝶效应，眨眼时的睫毛煽动也能悄然引发某些人心里的一阵飓风。
黄少天觉得自己心里不是飓风。大概是更像发现了一道新的暗河，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悄然涌动。他一瞬间在意起了自己的呼吸，也觉得跟对方无法像平常跟别人一样大大咧咧地招呼。
最后居然是周泽楷先开口。他微微颔首示意，刘海因为这个动作轻微垂坠：“前辈。”
或许是因为措手不及，或许是因为色令智昏。黄少天“啊”了两声，一句话也没讲出来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走过洗手池走进里间。
联盟著名机会主义者人生中难得地完美错过首次回应时机。
这实在是大大的耻辱。黄少天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然后毅然决然地再次将手伸向了感应龙头。
周泽楷出来的时候显然没想到黄少天还在，愣了一下，走到对面的洗手池。
他换下了比赛时的队服。身上这套私服清清爽爽，倒是让他看起来年纪更小了些。
黄少天在水流的背景声中开口：“那个什么，你是轮回的新人吧，今天……表现不错啊！”
周泽楷有点惊讶地轻声道谢。黄少天对自己的发言不甚满意，现在还不知如何接话，只想时间倒流去打醒决定强行继续洗手的自己。
又不是暗恋他的女孩子，再怎么也不至于要在周泽楷面前真的局促难安、手忙脚乱。要论腼腆的话，明明周泽楷还更有可能是看起来害羞一些的那个吧？黄少天在尴尬之后快镇定下来，可惜几声咳嗽显得欲盖弥彰。周泽楷还是望过来，纯良无害。
黄少天抬头，两人视线经两面镜子反射相交。他下意识转移目光，快得来不及看见对方反应。
有点……不妙啊。
黄少天看着顺指尖滴落的水珠，在心里捂住了脸。
02
黄少天平日自觉自在如风，不是太进退维谷的困境，更喜欢遵从本心，坦荡率性。但在周泽楷这件事上，仿佛是为了验证什么，或者固执地要试试与世界的看脸潮流作对，他挺长一段时间里提起这位强势后辈的评价都是：爱作秀，还嫩了点，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这是面对外界的版本。在和自己进行心灵交谈的时候，他想的是：一个小白脸想要让本剑圣念念不忘，还是再等八百年吧。
理论上，黄少天觉得忘记一个未曾真的与他发生过什么的对象，并没有那么难。虽然出道一两年后的周泽楷越来越成为联盟内最具实力也最具话题人物之一，但这不代表他和周泽楷的交集就变多了多少。最近的接触无非是打打比赛。即使他俩的照片出现在了同一条微博底下，八成也只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拍的毫无交集的照片罢了。
忘记小白脸的计划似乎进行得很顺利。
家里人提起夏休要去S市的时候，黄少天也没太大反应。周泽楷的名字一瞬间划过脑海，但S市地盘那么大，遇到一个人是绝对的小概率事件。况且这次去是他母亲要看妹妹，跟他工作无关，不要过度反应，不要杞人忧天。
不过发现小姨在S市的新家竟然离轮回俱乐部不是很远后，黄少天还是心下一惊。
暑期悠闲的下午，黄少天本来好好地靠在沙发上、抱着一桶冰淇淋看电视，为节目的最新发展笑得抽气。抵达S市的小姨家几天都平安无事，他早已把之前的担忧忘得一干二净——如果要说是墨菲定律，也要有条件和结果，而此时条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不幸的结果却还是即将发生。
被命令去小区旁边买个菜的时候黄少天是崩溃的。
黄少天歪在沙发上拽着母亲大人的胳膊诚恳诉说——一来，他虽然比赛常来这片，但去买个菜也不需要对这里怎么熟悉，二来，上赛季蓝雨刚成为新科冠军，她儿子还是赛季MVP，风头正劲呢，就算不担心他出门被敌队粉丝暗算谋杀，也可以担心一下他被路人围观嘛。
反正在自己妈面前，全程表演他脸也不要了，几乎声泪俱下，但奈不过黄母无情依旧。黄少天只得乖乖换鞋下楼，口袋里装了点现金，晃悠到菜市场。
从菜市场走出来后，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忧（居然真的）是非常有道理的。尽管来都来了，他也并不希望自己的猜想得到印证……
如果是去网吧，被荣耀玩家发现也就算了。在菜市场这样一个主要出现人群跟网吧天差地别的场合，而且是S市的菜市场，他居然不仅被荣耀玩家发现，还是被自家粉丝STK——虽然不是百分百确定，但年轻的剑圣在发现被尾随后，以双眼5.0+的视力大概一瞟，直觉尾随者身上的是件蓝雨周边T恤。
身后的人尚未离开，他拎着菜都到了小区门口，最后只好若无其事地当作路人走过去。此时黄少天还心态良好地想，身在长三角当个珠三角地区战队的脑残粉也是够不容易的，要不自己主动上前给他签个名算了……
但就在他回过身正对对方时，看见的却是对方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和隐隐露出袖口的匕首。
黄少天瞪大眼睛。这运气，也只有张佳乐能媲美了。他心底吐槽完毕，转身就跑。
不是黄少天自夸，他虽然身为电竞宅男，但他即使不算宅男里好运动的，也绝对算是联盟里好动的——他跟着直觉全力飞奔，左拐右拐，直到终于体力不支减速休息，才回头确认跟踪者的踪迹。
他时不时转着头警惕地往前走。正默默吐槽着自己这样是不是看起来反倒很可疑的时候，突然撞上一个人。
肢体碰撞的瞬间，黄少天一颗心仿佛悬到八千米高空，浑身肌肉都紧张起来——莫非是对方特别熟悉此处地形，预判了他的路线，最终和他来了个迎面相逢……
“……黄少？”
黄少天僵硬地回过头，看到一张有点愣愣的却莫名可爱的俊脸。
03
当然，他那一瞬间并没有心思觉得周泽楷怎么可爱——那是他事后回想发现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经过一番毫无逻辑的思考，最终决定，拉着对方就跑。跑了几步往路边一瞄，才发现他刚刚不加思考决定的路线，竟然是来到了轮回俱乐部。
黄少天体力早耗去了大半。跑着跑着，情况就由本来的他拉着周泽楷，变成了周泽楷拉着他，并且直到黄少天跑得脚痛，觉得自己实在心跳过速，才在喘气的间隙里呼喊对方停下来。
“你……跑这么……快……这么……远……干嘛……？？”
周泽楷也因一段快速跑动有些喘，比飞奔了更远的黄少天好上许多。但因为另外一些原因，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呃……不是……我看……你……”
黄少天讲不出话，又是捂脸扶额擦汗，又是望天低头翻白眼。周泽楷看着他，竟忍俊不禁笑了出来。黄少天瞪着他，看他掩着嘴弧度未消，眼神却颇为纯净无辜。
周泽楷笑完，说：“跑太快，突然停下来不好。”
然后拉着他的手腕往前走。
黄少天前面抓着对方狂奔的时候没注意，此时被周泽楷不轻不重地拉着，却觉得无法忽视两人这个微妙的动作。他分不清皮肤的发烫到底是因为运动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时半会儿估计难以回归正常水平。
两人走到市民广场，周泽楷走到一片树荫下的一条长椅前，示意黄少天坐。
坐下来黄少天才想起手中的母亲交代的任务道具，他赶快打开袋子检查，确认菜没什么大碍才长吁一口气。
黄少天抬起头，发现周泽楷侧头看着他。他也微笑地看回去。
敌不动，我不动。
经过了片刻十分友善的大眼瞪小眼，周泽楷起头了：“你怎么……”
黄少天一接收到信号，立刻在沉默中爆发：“我怎么在这里？我怎么拎着这么不炫酷的购物袋？我怎么在这里的街上拎着这么不炫酷的购物袋跑那么快？……哎呀说来话长啊……少侠容我先去买瓶水再来跟你娓娓道来。”
黄少天站起身准备向不远处的自动售货机走去，一摸口袋，竟只有三个可怜的一毛。
他前面怎么没觉得他买个菜预算掐这么准……无奈之下，他只好尴尬回头。尚未开口，周泽楷十分明白地起身，直接走向了售货机。
黄少天看着对方的背影，不好意思地坐回到原位。
周泽楷将矿泉水递给黄少天，在他旁边坐下。黄少天连忙道谢，随即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
“我跟你说，我前面真是被人追杀啊……好吧不算是追杀，但是真是被人拿着刀子追！！为什么在G市都没遇到过的变态STK在这里给我碰倒啊？我只是下楼买个菜而已啊？我都要怀疑我和这里命中犯冲……太可怕了……那个人……”
黄少天心神方定，把事情描述出来结果发现有点把周泽楷吓到了，平常记者追问半天问不出一句话的枪王，居然“怎么会”“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连续地往外冒。黄少天简直受宠若惊：“啊哈哈哈当然没事啦我跑得那么快，再说我有事还能在这边这样好好跟你讲话吗，放心啦。”
可是今天不仅是在住处附近的菜场遇上，而且变态还装备齐全显然有备而来，估计是已经发现了黄少天的所在。黄少天自己这句“放心”也说得不是很有底气。
周泽楷果然并不很买账：“注意安全……最近不要单独出门。最好还是……报个警吧。”
黄少天眯眼笑着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真诚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周泽楷的关心让他感激感动又有点小尴尬：“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拿自己安全开玩笑的啦。话说你前面是从俱乐部出来？还是打算进去？啊不会是刚打算进去然后就被我拉跑了吧天哪……”
“不是，”周泽楷选手答话速度令人感动，他晃晃手上的一张薄片，“前面去拿了个东西。”
黄少天凭借良好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薄片上的内容：竟然是某大型超市的会员卡……周泽楷大大可真够亲民的。他这样想着，完全忘记自己也是出来买菜的事实。
“哦哦哦那就好……啊不对还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莫名其妙拉你跑了这么远！你家在这个方向吗？会不会很远？”
“嗯……还好。”
“哦……哦。”
黄少天哦完露出一个微笑，随后两人竟一时又沉默下来。周泽楷也意识到自己的回答过于简短，沉默之中内心实则有些懊悔焦躁，嘴巴微微张合两次却也没有新词蹦出来。
黄少天抿着嘴，看天看地，似乎在思考下一个话题，又似乎在等周泽楷说话。周泽楷有点心虚地看他，目光又低垂下来，然后再次看他。
“话说……”
“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周泽楷有点惊恐，像是花了很久下决心踏出的一步在踏出后瞬间碰壁。黄少天倒是不很在意，手上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周泽楷先说。
周泽楷不善言辞，依旧在讲话时用浅浅的微笑努力地传递友好的讯息：“那个……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吧，那多不好意思……”
“我送你回去。”
声音不高，语调平平，却显示了讲话人异常坚定的决心。黄少天恭敬不如从命地不再推辞，大概说明了个地方，跟周泽楷往回走去。
两人一路上以黄少天为主要引导地又进行了点七七八八的闲聊，内容基本除了旁边的，途径的哪家甜品店不错啦、附近哪儿有家好吃的日料啦……从言简意赅的周泽楷处、迅速get了一份简易的周边美食攻略的黄少天心想，吃真是人类永远的共同话题，美味拯救世界啊。
到了黄少天暂住的小区门口，两人十分默契地就在此停下，并不再往里走。黄少天转身对周泽楷说：“谢啦，你家住哪儿？不远的话之后再找你出来玩啊。”后面这句不知道有多少客套成分，反正顺着黄少天嘴边就溜了出来。
周泽楷用手指指黄少天背后的方向。
黄少天心中一惊。卧槽不是搞了半天他也住这儿吧……周泽楷看出他震惊疑惑的表情，意识到自己有点指意不明，引起了误会。他笑了笑，再用食指指了指，说：“那边那个小区。”
黄少天恍然大悟状，一边用手拍拍胸口，安抚自己的小心脏：“我就说……难不成你小子还故意不说留给我个‘惊喜’……哎好了好了，我真得回去了，我妈让我来买个菜我都不知道出来多久了。回见啊周泽楷！”
他讲到“买菜”时将拎着购物袋的手稍稍提了提，语毕又放下转身。转身向前迈出一步不到，又被人轻轻捉住手腕。
明明已经心率呼吸恢复正常，肌肤被触碰的地方也是浅浅的，却在平淡温和下隐秘地灼人。
04
结果两个人晚上去逛了公园。
大晚上的，公园里人不多，有一些散步活动的老人，嬉闹的小孩和一旁谈天的家长，还有挑僻静处去的小情侣。月色正好，气氛不错。黄少天和周泽楷并肩走着，人手一杯奶茶。他咬咬吸管，偷瞄周帅哥，觉得他俩也挺像小情侣的。
他们来到一片空地。黄少天看看周围地上的一个个孔，问周泽楷：“这里是有喷泉吗？”
周泽楷看看说：“嗯。很久没开了。”
喷泉出水口组成的是个环形。他俩在圆心停下来讲话。周泽楷喝着奶茶原地转了一圈，看着地面，不知道想起什么笑了出来。
黄少天问他：“笑什么呢？”
周泽楷张了张嘴，但又稍微犹豫了下，最后只说：“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
黄少天皱着眉头想了想：“啊，好像是有个什么关于喷泉的片段，那个喷泉固定的时间会开，然后男主算好了时间，带着女主到喷泉的中心……”
啊。
……有点微妙啊。
大晚上的两个人逛公园，根据场景提起来的话题还是恋爱剧情。要是换个人，或者换做以前，黄少天也许并不会有此时异样的感觉。但现在面前的人，怎么说呢，要谈起关于他的许多细节，黄少天原本能言善辩的能力好像就消失了。不仅向别人解释不清，向自己也解释不清。
“不过这种喷泉很久没开的话，有水应该就是千年等一回啦，”黄少天决定还是快速把话题带离尴尬区，“那边那个小屋子是干嘛的？你也不知道？哎我们去看看看看。”
周泽楷乖乖跟着对方向那个方向走。黄少天在他前面一点，他三步并两步，追上他跟他并肩。
接下来的经历告诉黄少天，话真的不能随便说，你无意间吐出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你接下来遭遇的flag。
对此他还有更多的感悟。生命中大多数时候，我们对万分之一的可能报有期待，而最终的结果让我们只好告诉自己，生活毕竟不是小说，自己不是主人公，往往碰不上那种低概率的巧合。然而或许是世上巧合其实太多，普通人也总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命运轨迹奇特得让人怀疑人生，虽然由头很可能并非是随手买张彩票中了五百万，而是心心念念许久的甜品在自己到店当日刚巧售空、一学期唯一的一次迟到被班主任逮个正着，诸如此类。
又或者是，刚自信满满地认为荒废多年的喷泉，在自己走到它上方的那一刻，突然有清流喷薄而出。
站在出水口正上方、一下被冲个透心凉的黄少天是懵逼的。周泽楷站得位置比起他稍偏，眼看黄少天似乎要往错误的方向移动，当下瞬间拉住他就往没水的地方躲。
黄少天感受到拉力，便放弃原来的方向，顺着力向后。匆忙之下，脚步不稳，最终退出了危险地区，却一下撞在周泽楷身上。
黄少天惊魂未定，感觉到周泽楷松开了他的手腕、在身后轻轻扶住他肩膀，才站稳了身子。不远处路过的女生对这里频频侧目、放慢了步伐，似乎还在交谈着什么，周泽楷一时也顾不上是否被认出来，只用空着的手匆忙摸着口袋，最终掏出一包餐巾纸递给黄少天，顺便拿过了对方手中居然幸免于难的饮品。
黄少天接过纸，抽出一张胡乱擦了擦，又抽出第二张。抬起头时看见周泽楷沾着水珠的脸，不知怎么就直接将手伸了过去。
周泽楷正一手一杯饮料，毫无动作地看着他，看起来有点傻。隔着纸张触碰到周泽楷下巴的手，迟疑了一瞬，却还是接着擦了两下。对面的人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月光之下尤为暧昧。
夜风拂过，衣服湿了大片的黄少天被吹得一激灵。他眯起眼甩了甩头，难得地欣赏起静谧的夜空，忍不住想，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05
那个夏休过后，黄少天跟周泽楷说不上关系特别好，也比之前熟了不少，算是平常也会聊聊天私下经常走走竞技场的关系。但出于某种心虚，黄少天却没在公共场合或者说别人面前表现出与周泽楷的相熟。
简直是段“地下友情”。周泽楷默认黄少天的态度，却也感觉有点不对劲。而他一时半会儿还不太能确定，不太对劲的到底是“地下”，还是“友情”。
事情纵然隐藏得再好，也总有点倪端。黄少天的不正常表现，在蓝雨竟然是卢瀚文首先发现的。
这么说也并不准确。因为卢瀚文只是很委屈地抱怨少天前辈本来答应了在S市跟轮回的赛后带他去吃小笼包，比赛结束第二天卢瀚文起了个大早，本应在房间的黄少天竟然不知所踪。
“我知道，少天前辈不可能是被外星人抓走了，他就是故意放我鸽子！你看，他自己跑去跟别人吃早餐！”
被卢瀚文扯着胳膊晃的郑轩，看着卢瀚文伸到眼前的手机微博界面，觉得真是压力山大。
黄少天觉得这件事确实是他不对。但他虽身为君子，既然被放到一个两难困境当中，做什么选择都是不对的。所以最终他抱着对小朋友的一丝愧疚，欣然去赴了暗恋对象的约。
自从那次从S市回去，他就对于自己对周泽楷的心情这件事情进行了反复的思考，透彻的分析，最终在一团乱麻之中抽丝剥茧，大手一挥给自己盖章——不就是暗恋吗。他堂堂剑圣，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好青年——暗恋个人……有什么不正常的。
再说，这个暗恋对象还长得好看，性格温和，实力逆天。根本就是暗恋事件发生的典型导火索。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给他发来短信请他吃东西，他难道还有任何理由拒绝吗？
刚入秋的中午，两个人在按照周泽楷事先制定好的路线吃了一路之后，顺着林荫道散步消食。天气尚未真正转凉，黄少天手上拿着刚接到的传单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偶尔挥挥树下的飞虫。
“一场秋雨一场寒，我看天气预报过两天S市就要下雨，之后温度肯定下去一节。不过G市这几年的夏天简直越来越长，不到年末不罢休！去年微博上这个时候……”
黄少天噼里啪啦回顾了一堆鸡毛蒜皮的往事。周泽楷觉得这个人的脑子里简直是个资料库，把所有事情都记录下来为今后的相声事业做准备。他转过头看那人讲话的侧脸，随手为他摘掉落在发间的树叶。黄少天却一下就噤了声。
黄少天曾经出于好奇自己做过一个实验：努力去记住人生中的某个时刻，可能是任何不起眼的时刻，看看能记住多久。
他试图记住在蓝雨食堂吃早餐时无意瞥到挂钟的时刻，夏天赖床一个人在房间里听者风扇响声的时刻，超市抽奖抽中了二等奖的时刻，以及当然的，蓝雨在总决赛中最终获胜的时刻。
在那些时间点之后的日子里，有的时刻很快地就被遗忘了，还有的他虽然记得有那么件事，却觉得那件事离自己非常遥远，非常不真实。
对此他自我总结道，人的记忆是不能强求的，有的时刻属于当下，有的时刻属于一生。属于一生的时刻被不断想起，但属于当下的也很好呀。
周泽楷伸过手的时候，他屏住呼吸，对自己说，好好感受，黄少天，这是一个属于当下的时刻。
06
黄少天躺在酒店的床上，旁边是被他悄悄带进来的周泽楷。两人望着天花板聊天。
他“简短”发表了自己关于记忆的想法，跟周泽楷谈起自己一些印象深刻的时刻。
黄少天有时候会想到几年前全明星上的那个时候。周泽楷在台上，他在台下，隔了好几十米的距离。这个纷杂庞大、主角很小地缩在画面中间的模糊场景，在许多年后，却能比许多其它当时看来重要的片段更清晰。
清晰的或许不是画面，而是感觉。不是台上拥有精致面庞的青葱少年多么眉目如画，内心也并非是为此画面想要尖叫地抓耳挠腮。是在冬天，一个与外隔绝的温暖干燥的室内，抓着塑料瓶的手心的湿润，微眯着眼导致虚化了的视野边缘，身后观众席的人声鼎沸……这些难以用言语详尽的每个细节，拼合起来，发生的奇妙的化学作用。
所谓属于一生的回忆，大概就是这样的。别人问起黄少天“那件事你记得吗”，他多数情况都是“记得记得”地开头然后滔滔不绝地描述了起来，将他中学水平的文学加工发挥得淋漓尽致。但也很多时候，回忆并非一件起承转合完整的精彩故事，而只是一小个平淡无奇的片段场景，讲出来会令听者觉得莫名其妙、索然无味，只有自己真实地知道其中滋味。
虽然不觉得对方能跟自己有一样的感觉，但他说完还是问周泽楷：“哎，你那时候有什么特殊的回忆吗？”
周泽楷想了想，说：“嗯……记得在洗手间遇到你，”他笑了出来，“你洗了好久的手。”
黄少天踢他一脚，小腿压在对方的小腿上。周泽楷动了动，又重新把小腿压在对方的上面。两人无聊地斗了好几个回合。
黄少天觉得，今后他的人生回忆中恐怕会有许多个这样与周泽楷有关的场景。一开始，是他们在全明星台上台下的两端，后面闪过的则是，周泽楷夹起刘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周泽楷用带着水珠的冰镇饮料贴上他的脸……他和周泽楷，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时相触的手臂，大夏天偏偏空调故障，两个人却也始终没想分开。
而这些，都将从某个当下的时刻开始。
他向左一个翻身，一半身子压在周泽楷身上，声音闷闷地开口。
“虽然你肯定已经知道了，但是……”
说到一半，他像是改了主意，往上爬了两下，和周泽楷在很近的距离内四目相对。姿势不是很优雅，但黄少天足够满意。
“周泽楷。我有话跟你说。”
感觉在那一刻明晰起来。在一件事情被说出口前，在一个开始开始之前，氤氲的雾气散去，在彼此眼里，他们看见某种沉睡已久的心照不宣。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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