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G

Parallel

00

离开书店的时候，我留下了一把伞，

希望拿了它回家的人，是你。

01

“看见轮回的人了。”黄少天装作不经意环顾一圈，随手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中顺了一杯酒。

他一口饮去半杯，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另一端的女人瞥他一眼，又低下头翻阅杂志。

大厅之中，组织的计划因为一点小意外不得不延迟，周泽楷只好持续待命中。天生不善交际如他，并不会选择与现场暗暗偷瞄他的男女中作什么攀谈，还拒绝了一位大胆上前邀舞的女士。黄少天隔着眼镜肆无忌惮地看他，心想真是白生这么好看一张脸。

他人无福享用，那还是由他来主动出击吧。

黄少天拿起茶几上的酒杯，将剩下半杯也一饮而尽。沙发上的右手手指无聊地跟着音乐敲了几下拍子，他发现角落的卡座里原来的宾客刚巧离开。又等了两三分钟，黄少天站起身朝那个角落走去。

落座之后，他吹个口哨。此处位置绝佳，适合观察。

黄少天叫来一个侍者：“给我一杯曼哈顿。再给舞池边上那位先生点一杯，嗯……天使之吻。就是一个人傻杵那儿那位。”

侍者点头退下。片刻之后，他看见酒被如约送至周泽楷身边。一会儿，周泽楷又顺着侍者的指示望向了这边。

黄少天这时候倒低下头不去看他了。他转着刚送过来的酒杯，好像这样做颇有乐趣。

周泽楷入座。

“枪王，”对方勾起嘴角，“这么巧？”

“嗯。”周泽楷看着他，不是很明显地微笑了一下大概算是示好。然后有点像小孩一样地研究着面前的酒，却又显然心不在焉。

这人还是那一副样子，说不上冷冰冰面无表情，黄少天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作为敌人——或者说至少是竞争对手——这点真是理所当然又糟糕透顶。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明知故问，“这种社交场合，来了又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儿。要不是我看你可怜，不知道你还站多久呢。”

“朋友邀请。不来……不好。”周泽楷的回答中规中矩，只是表面走个形式，他也不至于圆滑的不像他。

安静十几秒之后，周泽楷居然又开口说话了。这次只是个听起来有点犹豫的问句。

“……很傻吗？”

黄少天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他想周泽楷这人真是可爱。如果他们俩关系不错，好到两人会在彼此的节日送礼名单上的话，黄少天从他这里收到的圣诞礼物大概会是印有麋鹿的毛衣或者是什么幼稚的动物毛绒玩具之类的吧。

胡思乱想着，隐藏式耳机里终于传来了消息。黄少天叹了一小口气，还是打算乖乖去就位。

他站起身，拍拍一边被他拐来的另一人的肩膀：“我去趟卫生间。”

至少周泽楷接到通知也不得不离开之前，这晚拐他的人没有回来。

02

又是一天。

将近凌晨，几个小时前还灯火通明的城市真正地安静下来，喧闹也潜入地下，表面上默不作声。

漆黑的夜幕之下，周泽楷架好了家伙，独自守在一栋高楼的天台边沿。他的人一向同夜一般沉默，此刻也仿佛要融进黑色里。

约莫百余米外另一栋大厦，也显然进入了夜间作息，只有少数窗口的光线显示着尚未结束工作的人们的存在。

周泽楷凝视着那个方向。这个距离，对于他这位业内绝对毫无争议的佼佼者，即使是只身一人也没有失手的道理。他只秉持着一贯的沉静，默默等待着。

终于一个新的房间亮起。

玻璃幕墙之后的画面对于周泽楷有些过于清晰。

他通过望远镜所望及的视线之内，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跟着李先生和他的女性助理进入这间顶楼的办公室。黄少天这次的角色看起来似乎有些玩世不恭，举止轻浮。房间内的另两人显然都没什么娱乐的心情，就他手插着口袋，坐到沙发上翘起腿，一边还随意地拿起什么物件把玩。

片刻后，李先生走入了一个更深的房间。

周泽楷已摆好姿势，专注地瞄准。

扳机扣下。子弹飞出。毫无疑问的单发命中，目标毙命。

周泽楷撑起身子，拿着望远镜望向外面的办公室。看见的却是某位风流才俊将方才那位助理暧昧地抵在墙上，然后……

还关了灯。

过分。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像是赌气一般，周泽楷依旧持着望远镜原地不动，对着那边的一片漆黑。

灯再度亮起时，女助理却消失了——哦，是倒在了地上。

黄少天的目光却看向这边。他肯定什么都看不见，却神色嚣张，冲着周泽楷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受到挑衅的枪王微微勾了勾嘴角。

03

12月31日，一年中的最后一天。西方大都市的节日氛围浓厚，四处悬挂着彩灯，玻璃上喷着节日图样。

黄少天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他刚刚和宋晓他们在穿过广场的时候走散了，再联络时竟发现方向差了不是一点。反正他知道怎么回酒店，也没急着找人会合。

十二点前他又绕回了广场附近。前面的街上不知是有什么表演，音乐声欢呼声乱作一团。人群涌动，黄少天考虑着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说不定是哪位明星，回去还能炫耀一番。

然而走近了些才知道这个目标的艰难。他的身高在这绝算不上出挑，只能隐约从人缝里望一眼舞台。他深吸一口气，肩膀一垮，果断改道。

二十分钟后，他靠在一棵树上吃着杯装冰淇淋——还不慎滴到了衣服上。

擦着布料的他忍不住觉得自己真甜。前一天还在酒店里捆着人审问，此刻在这里像个独自异乡求学的大学生。回想了一下这一年的经历，居然在这最后混在人群里像个普通人。

却还有更甜的。

黄少天出着神，突然有位年轻的黑发女生拍了拍他，操着不是很流利的中文说：“有个人，这个，给你。”

手上递过来一根棒棒糖。

女生走前还对他笑着说了句新年快乐。他按亮手机屏幕看一眼时间，相当巧，12点59分。

很快地，不远处的大屏幕打出倒计时，各种人声在呼喊着倒计时。

“Five！Four！Three！Two！One！——Happy New Year！”

灯光闪烁，人头攒动，头顶上是人们挥舞着的各色旗帜，空中绚烂的烟花接连炸开。

他再抬头，已经望不见那个华裔女生。更望不见送糖的人。

04

来到仓库的时候，黄少天心想，虽然跟周泽楷一起看电影他（一开始）也是拒绝的，但是他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任务啊。

他冲向前时一拳一肘迅速放倒两人，背后有动静上来时迅速俯身，右腿一个后扫，敌人应声倒地。前方再来人的时候他差点没克制住冲动直接割大动脉——还好忍住了否则又溅一脸血。于是他愤愤地在几个不同部位给了好几拳。

今天的对手就这样不幸当了蓝雨王牌的出气筒。发现这次敌人的数量和质量都不怎么样之后，他几乎每个都要狠揍几下——这一点不让人开心，简直更生气了好吗。这也需要他来？

想到周泽楷可能一个人坐在电影院里他就烦躁愧疚全都涌上心头。

一个月前黄少天半任务半度假地出了趟国，前几天刚回来。飞回国的当天本来早已没正事，却因为一点意外还是搞得匆匆忙忙。衣服也没换好，穿得单薄，心想估计飞机上得冻得哆嗦。

一手拿着登机牌数着号走到了自己靠窗的位置，低头瞧见旁边已经坐了个人。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哎周泽楷？？”黄少天一脸惊讶，瞪了瞪眼，转而又笑起来，“真是有缘。”

他放好登机行李，想问空乘要条毯子，旁边人却先他一步，竟不知哪儿变出一件外套来。

周泽楷把衣服递给他，说：“好久不见。”

这话讲得其实有点不像他的风格。而且以他们的处境，讲这话其实怪怪的。最好是当彼此不认识，更别提熟悉，有任何感情联系。好久不见——能坦诚聊起来的上一次相见，是指哪一次呢？

黄少天竟一时没揣度好如何说话，对方倒像是铁了心要来一场普通的聊天：“给你带了手信。”开口就把黄少天惊到。

这家伙竟然真的会给自己礼物。他们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吗？

……什么这种关系。说得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关系一样。

黄少天心神有点乱：“啊？啊啊啊……竟然还给我带东西了吗？谢谢谢谢，小周同志果然很好人哦？你的品味一向很好，我拿回去郑轩他们肯定羡慕死了哈哈哈哈！”哪敢拿出来。被发现了不还被盘问到死。

对方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笑，却没有接这个话题讲下去。接下来竟然是掏出了手机，点开了一个电影购票软件，问黄少天：“看吗？”

黄少天像见鬼一样看着他。

“新上的。朋友推荐。”

对方仿佛完全没接收到异样的眼光，依旧看起来十分自然而真诚。黄少天觉得自己见了周泽楷一切行动语言都变鬼使神差。他没法质疑，也没法拒绝。

“好、好啊……什么时候……”黄少天结结巴巴地回应，“我这周末有空。”

……竟然还表示这周末就有空，自己大概是疯了。

“好。”周泽楷看起来心情更上一层，“这次说话算话？”

“这次？还有什么我说话不算话的上次吗？”

上次黄少天其实也没说还会回到那个卡座。只是也没说不回了而已。周泽楷内心有些憋屈，抿抿嘴角没有说话。

他向黄少天伸出了小指。

那天周泽楷的声音此刻回响在黄少天的脑中。

“说话算话。”

05

街上人来人往。周泽楷刚从大楼走出，天却下起了雨。

他的目的地并不很远，无奈这雨来得很快，才走出几十米便似有倾盆之势。周泽楷临时决定先小跑到路边一家书店门口躲雨。刚站定不久，却又跑来一个熟悉的人影，隔着几米站在同个屋檐下。

是黄少天。

那天他坐在停在电影院的地下的车里。黄少天的电话拨了几次打不通。却接到江波涛的短信，说他们派去仓库的人看见了黄少天。

过分。伤人。又没有办法不原谅他。

他现在悄悄地看向另一边的人。对方像是没看见他，也不知是真是假。黄少天还是那副模样，一个人也按捺不住把情绪表达出来，满面愁容还念叨了些什么。入秋的季节里，他穿得单薄，于是抱着双臂隔着袖子摩擦抵抗寒意，脚下还小幅跳动着。接着他又掏出之前就电量不足关机了的手机，试着重启。屏幕只亮了一下，给人一丝虚无的希望，又暗下去。

接下来对方又有些什么动作，周泽楷没能看见。来避雨的人变多，他们站得并不近，之间很快就隔了好几个男女。他看了看屋檐外，雨势不小反大，于是也只好掏出手机，给江波涛发了短信。

十来分钟内，周泽楷无聊地观察着前方来往的路人。内心一直犹豫要不要去找黄少天搭话，却直到江波涛的车到了也没离开原地。

江波涛撑着伞过去接他，递给他一把他平常用的黑色长柄。他撑开伞走到路边，拉开临时停靠在路边的宾利的后座车门。刚坐下准备带上车门之际，又不禁回望一眼书店，却发现黄少天好像已不在那里。他不记得看到他离开，大概是为了取暖跑进店里去了。

周泽楷突然出声：“等一下。”

他下了车，跑过去，把黑色雨伞放在书店门口的墙边，又冒着雨跑回了车边。

06

一个月后，大厦内。

刚刚结束各自任务的两人余光瞄见对方，表面却目不斜视，只顾直走。

黄少天掏出口袋里的一次性手机，准备扔掉，脱手前却感到它震动了一下。

未知号码，五个字的短信：说话不算话。

黄少天噎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跳动，却是删删打打。最终发出去：你也在？幸好没碰上，正面碰到了的话好尴尬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对方回复得干脆：我左转。——谁都知道言下之意，你放心，不会遇见。

手机拿在手上，按了回复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这条走廊好长，黄少天却觉得还不够长。尽头就在眼前了。

最终发出去是干瘪的一条：哦，那我向右吧。

他不该给他买酒。他不该故意逗他。他不该在人群中给他传糖。他不该给他留伞。他不该请他看电影。

最最最最不该的是他不该爽约。

相遇的机会真的挥霍不尽吗？不要冒险了吧，不要妄想测试什么了吧，不要再犹豫不决。

他握紧手机，踏向前。闷头只顾左转。

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皮鞋，然后是西装长裤。他刻意不停，就是不停，直直地撞上去。

“……向右？”

黄少天揉揉鼻子，露出一个耍赖之后的微笑。

“我说话不算话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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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这么远 那么近》

（写完了只想说，我对不起张国荣对不起黄耀明对不起黄伟文……大家都去听歌吧文随便看看就好……）

也算是赶上了。这次是黄少天上次脑补的（不是）黑帮王牌戏（根本没有）。但是刷时髦值失败了（。
感到了设想和实际操作之间遥远的距离……于是产生了一篇片段凑文（不是啊！
Anyway大家周黄日快乐，今天的tag下超幸福呀><